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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培父亲入校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早晨刮起一阵狂风，之后下了两天两夜的雨夹雪，使泽雄县城那四条宽敞而笔直的沙土路和整个校园泥泞不堪。平时除在教室里上课和宿舍里睡觉的时间之外，整天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的学生们也东倒西歪地躺在脏兮兮的薄毡上。

　　雨过天晴后天气明显地冷了许多，而且一天比一天冷了下去。于是学校给每间教室和宿舍里发放了炉子，同时也给学生们发放了冬装，感受到了社会主义大家庭温暖的每个学生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可是对萨培父亲来说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痛苦不堪的、挥之不去的日子，因为学校宣布他和另外三个学生“家庭成分有问题”，没有发给叫作“樹更的那套深蓝色棉衣和那双牧民们称之为“黑胶底”的黑帆布棉鞋。

　　看到萨培父亲流着入校后的第二次眼泪，当增父亲对他产生了无比的怜悯之心，就拿出正在当枕头的自己去年的那套棉衣给萨培父亲穿。虽然止住了萨培父亲的眼泪，但他总觉得这套衣服比学校正式发放的有着很大的、根本上的区别，所以不一会几后就脱掉放在原处，依然陷入痛苦之中。无奈之下当增父亲干脆脱下自己的新衣服给萨培父亲穿。

　　“这不是衣服新旧的问题。”萨培父亲没有接受当增父亲的新衣服。他决定辍学回家，又突然想起他父亲说过的“不管干什么事情，一定要坚持到底。一旦去了学校，绝不允许逃回来的话。”于是他留了下来，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当初当增父亲说的非常好玩的篮球等玩具或者确切地说体育设施，萨培父亲已没有多少兴趣了。实际上那个叫“篮球”的最好玩儿的东西经常被那些年纪大、年级高的学生们牢牢地霸占着，像我的两个父亲那样的小屁孩们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玩以外就连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有些自私的家伙连睡觉的时候都抱着篮球不放。

　　藏族有句格言叫“知识本无主，就看谁下苦”。萨培父亲付出的努力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结果，那些开头是“a、o、e”和“ka、kha、ga、nga“的课本他早已倒背如流。一天下午，学校召开全体师生大会。那个满口假牙，戴一副和老钟的眼镜样厚的灰发校长讲的话，通过一个年轻的农区口音很重的老师翻译成藏语，大意是高度表扬萨培父亲的学习成绩。对“家庭成分有问题”而连校服都没发的人在全体师生大会上给予表扬，是完全出乎所有师生的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为了鼓励其他学生，学校决定让萨培父亲升一个年级。

　　我不知道这对其他学生是否起到了鼓励作用，但是这使萨培父亲的学习热情更加高涨，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和当增父亲成了同班同学。可是没有给他发放校服的事情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创伤，他的脸上很少见到笑容，就成了前面所说的本·杰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