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书名:
我的两个父亲 作者:次仁顿珠
字数:130310
对于我的两个父亲来讲,大学是非常向往而遥不可及的,至少近期是无法到达的一个地方。不仅是我的两个父亲这样认为,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因为社会上的许多年轻人甚至中年人,还有大中院校的很多老师废寝忘食地复习一年半载之后能考上大学的少之又少,可谓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所以我的两个父亲考虑的是参加工作后首先要像贡布那样进修深造,然后再试一试。可是欧洲有句谚语叫作“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人世间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的两个父亲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多布丹老师交给我的两个父亲两张准考证和一大摞复习资料,还有他的房间钥匙后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将一切私心杂念从脑子里清除干净,认真看这些资料,二十多天后你们两个就要变成大学生。”
我的两个父亲惊讶地相互对视,又同时看看多布丹老师的脸。多布丹老师的脸上总有一种似真似假,难以捉摸的表情,他指着那些资料说:“看我干什么,你们需要看的就是这些书。”
正如人世间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的两个父亲意想不到的是他们高中还没有毕业就考上了大学。
在一个天气非常闷热的下午,多布丹老师将我的两个父亲叫到自己的房间里,那张平时堆放汉藏两种文字的各类书籍的旧桌子上摆着食物。
多布丹老师没头没尾地说:“有时候我不得不相信缘分。”他对我的两个父亲说:“你们两个考上了大学,值得庆祝一下。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们三个人要继续待在一起,我所说的缘分就是我也将调入你们两个即将进入的那所大学,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分?“
“非常感谢老师,如果没有您的关心和帮助,我们两个绝对不会考上大学的,连想都不敢想。”在当增父亲说话的时候萨培父亲咬掉了酒瓶盖,把酒倒入空碗中举在多布丹老师面前。多布丹老师接过萨培父亲手中的酒碗,一口干掉了足有一两的白酒后忽然说:“噢,对了,你们谁去把贡布也叫上来,他虽然学习不好,但是人品不坏。”
“要不要把普巴塔老师也叫来?”
“还是算了吧,他不喝酒,也不喜欢喝酒的人。”
当增父亲去找贡布的时候,多布丹老师继续对萨培父亲说:“哈哈,从今往后你就可以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你自己喜欢的方面。那么你有什么打算?”
“我最喜欢的是教育学,可是教育学方面的书籍很少,所以我读得较多的还是文学作品。”
“是啊,在这个小地方,这方面的书籍不多,尤其是民族文字的几乎就没有,在民族院校里目前也没有开设这门专业。”
“我也喜欢文学。”
“在学生时代什么专业都可以,至于将来做什么事情那是后面的,老实说看你的性格和我有点相似,这种性格的人只能搞学问,搞行政只有死路一条。可悲的是很多人不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我看当增做什么都行,这就是你们两人的不同之处……”
贡布买来了很多吃的、喝的东西,他这个人相当大方,其结果就是到了月中旬连饭钱都成问题。几盅酒下肚后更是热得要命,每个人的额头乃至全身流出很多的汗,同时每个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多布丹老师说:“放暑假后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泽雄草原,那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洒了我的青春和汗水,我也学到了很多知识。最主要的是那里还有许多值得研究的民俗和语言,以前我还不懂得它们的珍贵价值。尤其是那里有许多藏文词典和汉语言中没有的游牧词汇。譬如说光牛粪就有好多种叫法,如果不抓紧时间搜集,这些词汇就会随着畜牧业的消失而消失。”
萨培父亲提出不同看法,说牧民容易随波逐流,那里没有剩下多少值得研究的东西,相对而言农区还保留着许多传统文化。
贡布说如果多布丹老师去泽雄草原的话就要住在他的家里,不许去别的人家。
当增父亲说多布丹老师一定要住在他的家里,因为他们家的条件比贡布家的好一点。
贡布说当增父亲处处看不起他,使他很不高兴。当增父亲说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还埋怨贡布多疑。
就在这个时候萨培父亲突然说他不想去上大学了。
大家一时惊讶,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萨培父亲。过一会儿多布丹老师说:“你是不是被魔鬼缠身了?牧民有句俗话叫作'放在嘴里的酥油却白白吐在地上',说的就是你,你不想去上大学那你打算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回到帐圈里当个放牧员。”
贡布着急得一边发誓一边说:“我的一切善事在上,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笨的人,这一次你这个凹眼绝对错了。是不是'老死'(汉语:老师)和'凸眼'的缘故?”
“如果你不去那我也就不去了,我们两个是一件皮袄里成长的兄弟,我……我离不开你。”当增父亲说着流下了眼泪。
多布丹老师呷了一口酒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许你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懂得越多烦恼也就越多。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没有对错可言。不过你上完大学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啊,所以这次你还是去吧,就算再次看我的面子好吗?“
“是呀,多布丹老师对我们恩重如山,听老师和父母的话绝对错不了。”
“嘿嘿,你不是也没听你爸爸的话才来上学的吗?”
“可是我是听了老师的话才来上学的呀,因为老师比我的爸爸有文化水平。”
“好吧,我知道你们为我好,这次我就听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