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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的两个父亲 作者:次仁顿珠
字数:130310
“该下地狱的‘凸眼’,那天如果没有那些恩人老师,咱俩肯定被打得连精杷糊糊都咽不下去。“我的两个父亲用难听的话称呼对方的时候实际上是表示亲近。
“该下地狱的‘凹眼’,那个时候好像还不太害怕,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怕得发抖。”
“是啊,那天那个公安局长知道你是谁的儿子后,他就没敢抓我们吧?“
“这倒有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他知道你的家庭成分的话,会把你抓走把我留下”
“那是肯定的。”
许多年后,我的两个父亲每当回忆往事的时候,这是一件非提不可的、有惊无险的、其乐无穷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此类的往事:县城唯一的职业理发师——一个六十多岁的,没有一根头发,头皮发亮又有点发红的绰号叫“红头”的汉族老人,让人觉得他选择这个职业与其说是为了谋生不如说是从内心深处妒忌有头发的人。他天天一边跟自己岁数相仿的一个汉族盲人聊天,一边慢吞吞地干活,看样子不在工作上而在聊天上。一个星期天我的两个父亲去理发,红头理发师和往常一样一边聊天一边给当增父亲理发,理完之后将当增父亲的头掘到洗脸盆里。当增父亲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声的同时跳了起来,原来红头理发师聊天聊得入迷,竟然忘了向沸水中加冷水。
烫得跟理发师的头一样发红,红头理发师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而且理发费没有少要一分钱。更糟糕的是当增父亲无将头放在枕头上,他只好趴在床上脸贴着枕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在这个时候,“尿袋”贡布来到他身边幸灾乐祸地说:“听说今天你们宿舍里有煮熟的头肉吃,是真的吗?”他的裤裆几乎整个裂开后用一根细铁丝马虎地缝了十几下,稍微仔细一看,还是能见到他那无数次往萨培父亲身上撒过尿的生殖器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左右摆动。
“滚开!“当增父亲没好气地说:“尿味道呛人。”
“快起来!”贡布手里拿着一寸长的香烟头一口气吸完后说:“去报仇。”
“去报仇?怎么报仇?“
“你们尽管跟在我身后看热闹就行,‘凹眼’你也去。”
我的两个父亲兴奋不已,立刻起身跟随贡布出去。贡布在街上捡了几块石头装进口袋,也叫我的两个父亲捡石头。大街上和往常一样没有一个行人。他们三个人走近红头理发师家那座低矮的土房,小窗户里亮着非常微弱的、让人想起“鬼火”的灯光之外没有宙可动静。贡布学着那些电影中经验丰富的侦察员,做了个手势示意我的两个父亲退后,退到一定的距离后贡布突然喊“打!”石头雨点般打到窗户的同时响起一阵購里啪啦的声音,那清脆的响声让当增父亲不仅解,恨而且有点陶醉。这时随着贡布一声“跑!”他们掉头跑回去。没跑多远,红头理发师的儿子们各个手持木棍追了出来。他们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学校里、追到宿舍里,好在他们还没进入宿舍之前,贡布和我的两个父亲已经爬上高低床,将天花板的一块纸板推到一边,钻到天花板上后又将纸板放回原处了。那天晚上宿舍里没有别的学生,也许他们出去正在干着和我的两个父亲他们一样的勾当。红头理发师的儿子们像电影中敌人搜査地下党的住处那样掀起了每一件羊皮被子,低头仔细查看每张床底下,结果除了几块干馒头之外什么也没找到。他们用诧异的目光互相注视大半天后摇摇头走了。
“该下地狱的‘凹眼’,如果当时被他们发现,那会被他们打得眼前闪烁千万颗星光吧?”多年后当增父亲每次这样问。
“毫无疑问。”萨培父亲每次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