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tting

55

书名: 我的两个父亲 作者:次仁顿珠 字数:130310

  几十年来没有任何变化的泽雄县城到处修建私人住宅和办公、商业用房,呈现出热火朝天的景象。以往只有马路十字将县城分为四大块,现在大街小巷纵横交错,远处望去,像一块蹩脚的手绘围棋盘,而且日益扩展。与此同时地上的活人和地下的死人——县民族中学背后的坟头也在日益增多。

  今天是当增的父亲先巴家新宅落成之日,萨培父亲应邀参加,也就是说搭上几十块的礼钱后可以不要命地吃喝唱歌。自从萨培父亲没有听从当增的父亲先巴的劝告去读研究生,先巴对他非常失望,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所以萨培父亲去他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自从当增父亲去上研究生之后几乎一次都没有去过。与此相反的是‘尿袋’贡布说他爱人调动工作的时候,当增的父亲先巴帮了大忙,因而他总是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逢年过节都是第一个来,需要出力气活的时候随叫随到。当增的父亲先巴称赞贡布是个懂事的小伙子,不久前给有关领导打了招呼,把贡布提任为县文化教育局局长。今天贡布两口子就在这里忙里忙外,招待客人。‘凹眼’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才来。“贡布将手搭在萨培父亲的肩膀上把他领到一间空房子里说:“这几天我也正想找你,你就调到文教局吧,然后我提拔你为副局长。”

  萨培父亲知道贡布所说的汉语“提见“就是“推荐”,他说:“你这个‘尿袋’喝多了吧?你知道我不想调动,也不想当什么副局长。”

  “啊呀,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其实我不懂汉文,我懂的那一点藏文现在根本没有用武之地,所以我们两个在一起实际上也是互利互惠。”

  “我真的不想调动。”

  “唉——那我就提拔你为副校长,对!你们学校有牧场,所以实际上比文教局还好。”

  “我真的不想当什么领导,我的学生们现在学得很好,我要继续教学。”

  “'凸眼'也给我说过要照顾你,也许他跟他的爸爸也说过……”

  “那你就更应该让我继续教学呀。”

  “啊哈哈,这个该下地狱的'凹眼'怎么这么固执,俗话说'愚蠢的人错了也就是一卡,而聪明的人错了就是一度。'好好想想吧,我可不是不想照顾你。”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两个父亲的两个父亲在另一间房子里正在谈论我的两个父亲,“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真没办法,当增没完没了地上学念书,不过他还是会考虑自己的前途,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入党了。而萨培叫他当干部,他非要当个教书的不可!真是想扶也扶不起来啊。”当增的父亲先巴诉苦道。

  萨培的父亲说:“萨培从小体弱多病,我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至于当干部还是教书都无所谓。我听说当增要跟一个汉族姑娘结婚是吧?"

  “那姑娘不是汉族,只是不懂藏语,她还是个高干的女儿。”

  看来他们的谈话不太投机,于是当增的父亲先巴将话题转向他的新宅。这是我们在青藏高原常见的那种没有任何特色的五间砖木结构的两流水瓦房,是当增的父亲先巴用一年的时间作计划,用一年的时间准备材料,再用一年的时间施工后才建成的。为了这五间房子他通过县内外的所有关系以最低的价格购置材料,以软硬兼施的办法借用各个单位的卡车运输材料,为了这五间房子他花费的体力和脑力比三十多年来花在公务上的精力还要多。所以他显得突然老了许多,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五间房子是他一生中最有价值和最值得炫耀的作品,因此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别人脸上也露出羡慕的表情。可是没有过多久,很多人家盖起了比当增的父亲先巴家的房子还要气派几倍的房子,就连贡布这样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后起之秀盖的房子也让先巴的房子大为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