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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的两个父亲 作者:次仁顿珠
字数:130310
当我的两个父亲大学毕业后回到泽雄草原的时候,当增的父亲先巴的头发稀疏了许多,也变成了灰白色,他身上的雪花膏味儿萨培父亲再也闻不到了。比我的两个父亲顺利地大学毕业更让当增的父亲先巴高兴的是当增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萨培父亲说他要当一名中学教师,对此当增的父亲先巴很失望也很生气。他摇着头愤愤说:“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固执的人,如此愚蠢的人,那好吧,你就永远别指望坐小车!”
当增父亲被分配到县委宣传部工作,萨培父亲被分配到县民族中学任教。他们两个一有闲暇时间就去找对方聊天,这不仅是因为他们是二十多年形影不离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所谓的“共同语言”。于是留着长发、穿着西装的两个潇洒的青年,穿梭于泽雄县城的大街,给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多少变化的泽雄县城增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据未经证实的消息,有位年轻的女子看到我的两个父亲后几天不吃不喝,最后自觉联姻无望竟然出家为尼。与此相反的是,在当增父亲看来这草原小镇的一切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只有远方城市的一切像一块巨大的磁铁一样吸引着他。
“唉——不离开这个地方我一定会发疯的。”当增父亲对萨培父亲说:“在我的眼里这里的一切与这个坟场没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
萨培父亲惊愕不已,他说:“怎么会呢,这是我们的家乡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是个星期天,我的两个父亲在县民族中学背后的空地上散步,这里是萨培父亲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那时候他看到过一个人为的土堆,但不知道这是谁堆起来的,更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这里有无数座土堆,虽然上面长满了密密的、高高的牧草,但是萨培父亲已经知道下面有一具具完整的尸骨;有的土堆前面立有刻着“慈父XXX”或“慈母XXX”等汉字的墓碑。
“唉——人这种生物多么奇妙啊!你看,死了以后还要占用一块地方。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人类更贪婪的生物吗?”萨培父亲问当增父亲。
“是啊。”
“你认为躺在地下和站在地上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原本以为你比我更想离开这里到城市里去,因为巴桑卓玛……“
“巴桑卓玛现在可能调到拉萨去了,原来她早已结婚了,丈夫在拉萨工作。”
“就……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而且是永远结束了。噢,对了,巴桑卓玛说我们与小偷打架那天巴桑卓玛领来的那个姑娘被你彻底迷住了。可惜我们从此再也没跟她联系。”
“你这个该下地狱的‘四眼’,为什么不早说呢?”
“这事巴桑卓玛也是我们分手的那天晚上才告诉我的。”
后来我们每次去拉萨的时候,萨培父亲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靠街的酒吧或茶馆窗前,注视着街上的人群很久很久。我想他一定是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巴桑卓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