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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的一个周日早晨，萨培父亲起床较晚。宿舍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他洗完脸照镜子，梳着长发，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从当增父亲的床头上拿下一摞报纸和杂志，寻找当增父亲用各种笔名发表的作品。这些作品以前当增父亲让他看过，只是当时没有那么认真地读。当增父亲平时能说会道，且看不出什么破绽，但是一个人到底有多少水平，有多少才华，只有在他的作品中才能体现出来。当增父亲的这些作品除了满篇辞藻，语言华丽，比喻夸张之外从结构到手法没有多少创新。如果这样下去，离当增父亲所说的“像样的作品”更遥远了，这使萨培父亲大失所望。就在这个时候当增父亲在心里想：“是我的影响下凹眼才去上学，当学校没有给他发校服，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候是我安慰他，后来又是在我的影响和鼓励下他才成为一名大学生。我和他从小在一件皮袄里成长，正如谚语所说的‘有一口饭同吃，有一匹布同穿’，我们一起对付和打败了‘厚嘴’萨智，自己一直认为我们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完全可以信赖的人。可他倒好，连个班长他都没有选我，真是人心叵测啊！现在看起来这个‘四眼’只是个有仇不报的人，而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增父亲失落地漫步在变黄的树叶一片接一片地洒落在地上的花园里。又想：“俗话说，‘相伴的时间长了，就连佛陀身上也能发现缺点来’。也可以说是‘人无完人’。再说他没有选我当班长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也许是他担心当班长会影响我的学业，如果他是想害我或者是妒忌我，那肯定不会自己说没有选我。‘凹眼’这个人很固执，但他绝对不是个小人，算了，想这些没意思。”这样一想他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该下地狱的凸眼，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到图书馆去。”当萨培父亲找到当增父亲时说道。

　　“去图书馆干吗？"

　　“去看看巴桑卓玛在不在，如果在的话让她去叫一个姑娘，然后去公园。”

　　巴桑卓玛说她上午上班，中午下班后可以带一个姑娘来。

　　萨培父亲看了一下图书馆阅览室墙壁上的那块大钟表，快到中午了，就跟巴桑卓玛说：“那么我们在北门等你们。”出来对当增父亲说：“那姑娘就算不太漂亮，但愿也不是个有狐臭味的人。”

　　当增父亲说：“这个很难说。”

　　“如果这个女人也有狐臭味的话，那说明你命该如此，谁也没有办法。这样吧，到时候我想办法将巴桑卓玛领到别处去,然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啰。”

　　“可……可是我不会讲拉萨话。”

　　“那就说汉语吧，我和巴桑卓玛刚开始的时候也是用汉语交流的。噢，对了，我给你教一句拉萨话。”萨培父亲眼睛变得很小，他像亲吻似的将嘴唇轻触了一下当增父亲的耳朵。

　　在北门口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我的两个父亲的腿脚都有点麻木的时候，巴桑卓玛领着一个身穿蓝色绸缎拉萨服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个时候公交车也刚好到站，我的两个父亲和巴桑卓玛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相互打招呼和作介绍就匆忙挤上了车。车上很拥挤，且有留着长发，身穿奇装异服，一眼就能看出是小偷的五六个年轻人，所以车厢里弥漫着一种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气氛。

　　“我的钱包被偷了，是他偷的。”巴桑卓玛忽然尖叫起来。就在这时候公交车到站并且打开了车门，那几个年轻人争先恐后地下车。我的两个父亲也跟着下车的同时当增父亲揪住巴桑卓玛说的那个小偷的头发，那几个年轻人同时拿出弹簧刀，其中一人毫不犹豫地往当增父亲的右胳膊上捅了一刀，将刀子拔出来准备再捅一刀的时候突然“咔哒“一声，那年轻人趴到地上，手中的弹簧刀也掉到老远。当增父亲一手仍然揪着那个人的头发，一手正准备拿起那把弹簧刀时，手中的小偷突然挣扎一下就逃脱了。萨培父亲抡着打狗棒追上去，那人边跑并掏出钱包扔在地上。萨培父亲捡起钱包回到张着嘴发抖的两个女同学身边的时候，除了趴在地上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那个人头上仍在流血，看来情况不妙。我的两个父亲领着两个女同学匆匆回到了学校。

　　当增父亲胳膊上的伤口只是流了一点血，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萨培父亲的眼前总是浮现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头上泉涌般流血和肢体没完没了痉挛的场面，还有“咔咔”作响的镣铐以及帽子上的国徽。当增父亲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可能伤口有点疼痛。宿舍里其他的人有的打着呼噜，有的侧转一下身体后继续睡觉，这一切在萨培父亲看来不知有多么幸福。

　　时间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月一月地过去了。在夜里萨培父亲眼前还是浮现出那个人流血的画面，只是“咔咔”作响的镣铐以及帽子上的国徽看不见了，这使他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