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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的思绪

书名: 我从沙漠来 作者:暮千雪 字数:217245

  突然想起爱情

  这是一个叫大寒的节气,罩在浓浓的寒气里,踩着北方的冰霜,穿过半个城后,静静地落座在地铁站里冰凉的条椅上。

  站台上空空荡荡,头顶彻夜未眠的灯盏散放着慵懒倦怠的光芒,四周埋伏着的层层空寂趁势嚣张起来,跟着空气在这隐于地下二十米处的恢宏建筑里肆意地舞蹈。我很不屑地闭上眼,将它们声势浩荡的得意挡在意念之外。

  轰隆隆的声音,遥遥而来,似紧迫的辘辘肠鸣,我知道这个城市开始苏醒了。果然,哗啦声中,铁门纷纷启开。启开的铁门像一口口幽深冰冷的黑洞,更像一只只怪兽的嘴,兽身还在颤抖,一串串身影便从这些黑洞般的嘴里吐出来,另一些身影也忽地从各个角落跑出来,争先恐后地钻进那一只只冰冷的嘴。当最后一个穿着白色棉衣黑短裙的背影进去后,怪兽意犹未尽地合上黑洞一样的冰冷的嘴,满意地、轰隆隆地离去。

  目送怪兽远去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条椅上。奇怪,居然一点也不自责后悔,倒有点庆幸,因为,尽管那每扇门窗里都灯火通明,那些映在其上的面孔都带着微笑,而我却清晰地听到咀嚼的声音,在那咀嚼声中还有浓重地、隐忍地呻吟与无奈叹息。

  所以须臾的庆幸之后,一种莫名而熟悉的恐惧又涌起。那一张张吞吐着神情各异的男男女女身影的嘴,那灯火通明却实际上是幽深冰冷的黑洞般的嘴,似乎布控在生命的角角落落,比如岁月,比如青春,比如命运,比如爱情。它们堂而皇之地截伏在生命征途中,不经意时,便张开血腥的大嘴将你吞噬,而你只能在它痛快的咀嚼中呻吟挣扎喘息,直到妥协,直到悄无声息。

  似乎从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我就下意识的恐惧所有类似黑洞和嘴的东西,并且开始条件反射般的躲,比如眼睁睁看着这趟地铁离去。

  其实,所有的躲逃都没有意义,所有的恐惧更没有意义,这些黑洞、这些残忍的嘴无处不在地追索。它们很狡黠,很高傲,它们胜券在握地不加隐藏它们的蔑视,它们相信自己的魔力,它们相信,只要动用一点虚幻的灯火通明、华丽乖张就可轻而易举地让一具具生命心甘情愿地沉陷,心甘情愿地供它们咀嚼,然后再等它们心满意足后吐出生命的残渣。

  我恨极了这些黑洞这些嘴,恨极了它们的残忍,它们悠闲地将一个个忠诚它们、信赖它们、将自己彻底交付于它们的生命把玩于股掌,它们面无表情地欣赏着一具具躯体起起浮浮狼狈挣扎。它们就像面前这条冰冷的铁兽,做着尘世间最残忍的事,它们离间着世间最美的情爱,它们时常带离一些躯体却将心魂抛在旧处,抑或带走心魂,将掏空的身躯像垃圾一样丢弃在某个旮旯。

  然而,不得不悲衰地承认,明明憎恨它们,躲逃它们,却又沉迷着不舍离开。就像讨厌岁月疾飞,却又不得不步履踉跄地将其紧随;厌倦青春,却又一再回望,恐惧爱情,却又一次次做着扑火的飞蛾……更可怕的是,这种尊严全无地靠近它们背后的依赖与企图,企图从他们构出的虚幻里寻找希望,依赖他们一次次为生命寻找继续下去的借口。

  是荒唐?是滑稽可笑?我习惯了在这种荒唐和滑稽可笑里欲哭无泪或鄙视自己。

  又一辆怪兽呼啸而来,一张张黑洞般的嘴嚣张地张开,嘲弄而惬意地等着一个个躯体前赴后继的自投罗网。抹一把面上的清凉,像是戴上了一副防护面具样放心大胆地向其中的一个黑洞抑或一张嘴走去。可是前赴后继的身影太多,当挨到洞口时,黑洞却倏然关闭了。

  《昨日重来》的旋律低回,站台空寂,突然就成了一个空心人。自己居然被黑洞抛弃了,被自己厌憎的怪兽抛弃了?!当然,当意识到一同抛弃自己的还有岁月、记忆、命运和青春时,突然悲哀得恍然,为什么所有生命心甘情愿地纵身于那些没有归路的黑洞,心甘情愿地被那些残忍的嘴咀嚼,或许只有在那种痛里才能意识到自己还不曾被岁月、记忆、命运、青春抛弃。

  人生是多么悲壮的一场证明啊,这一切,仅仅因为我突然想起了爱情……

  2015年元月20日,大寒

  总是遇见这样一个女子

  总是遇见这样一个女子:旁若无人,行色匆匆,只顾忙着赶路,身边的风景、人影丝毫牵扯不动她的眼眸,她似一个暮色里急急赶路的旅者,归心似箭,别无他顾。

  她要归向哪里?

  其实她也很模糊,她只清晰地知道自己与这个世界毫无瓜葛,她只是途经于他人的红尘。她的世界呢?她只记得曾经有一扇门突然裂开,她猝不及防地跌了出来,当她惶恐惊惧地爬起身时,眼前虽然是相似的面孔,相似的风景,但是她知道,这已不是她的世界了。

  总是遇见这样一个女子:笑着笑着便落泪了,噙泪而笑的她会无奈地摇头叹息。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她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她尽力去适应了,去迎合了,可效果甚微,努力而笨拙的她遵行的那套法则,在这个世界里格格不入,时常成为笑柄。而她就是一个跑错场的戏子,顶着无数讥笑与不屑,在别人的舞台上,尴尬着,别扭着,仓皇着,孤单着。

  总是遇见这样一个女子:哭着哭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落泪了。静守在属于观众的看台上,她看清了辽阔的红尘大舞台上那些长袖善舞者油彩浓重的脸谱下的疲惫,看清了那些挣扎在利禄功名中的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欲罢不能的艰辛,看懂了那些为情爱斤斤计较、虚虚假假的荒诞。

  她很庆幸,或许她应该是个幸运者,那些都不是她要的,无欲则无累,无求则无染,她喜欢在一个个夜里臆想着自己心念中的洁净世界入眠。在那个世界,她不会再有尴尬和别扭,不会再有仓皇和孤单,那个世界里有她遗失久远的相亲相爱,有她渴望与期待的纯美的爱情。

  只是,暗夜与白昼总是有规律地交替,走出夜晚的掩护,女子便不得不暴露出笨拙与不合时宜。

  所以,总是遇见这样一个女子:孤单而惶惑,她一边奋力地前行,一边躲闪着四起的尘埃,纯净与真善是她一直守护的珍宝,是她赶往自己心念中那个世界的唯一行李。所以她走得很吃力,甚至力不从心,她被生活的鞭子驱赶的脚步趔趄,形色狼狈,经常被现实逼到死角。

  这是一个倔犟的女人,她会汗流浃背,但是却从不会丢弃那些行李。正因携着这些行李,她不怕仓皇,也不怕孤单,不怕讥笑与轻蔑,不怕被斥蠢笨幼稚,更不怕那些自命清高自不量力的误解。她只是在这个纷乱的尘世里自播自耕一份希望而已,她只是去努力做自己想做的那个人而已,她只是不想让心底那份美好蒙上世俗的尘屑罢了。

  这个女子的一生,注定是场叹息,不知她这份愚痴该称为勇敢还是一意孤行?时常遇见这个女子,在梦里,在镜子里……

  愿望

  其实,我的愿望很简单。

  就是有那么一个午后,在山径的入口突然与你相遇。

  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就那么相视一笑,心,便已穿越千山万水。

  就那样吧,就那样让我们并肩,缓缓地,缓缓地走向山岗。

  曲折幽回的山径两旁应该有浅浅的绿草,有零零星星的野花,有迎面淡淡的山风拂过微热的颊。

  那一刻,山也含笑,水也含笑,满天的云彩将我心底的喜悦熏染的五彩斓澜。

  在山冈上,让我们再次并肩,让我们一起看场晚霞如何归去,一起看场夕阳如何隐落于山岚之后,一起看场半月是如何升上夜的空。

  在月儿最皎洁的那一刻,希望能与你深深凝视,让我们记住彼此这一刻的容颜,记住今生在人海里终究相遇时的悸动……

  如果,真有那么一刻,我会用整颗心虔诚地感激上苍,一生的悲悲喜喜是否就是为这一刻所做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