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实:作家要始终不忘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命运

2014/10/9 11:48:21 来源:新华网

陈忠实:作家要始终不忘关注国家和民族的命运

[主持人] 各位网友大家好,这里是新华网在线访谈。从5月下旬开始,由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新华社陕西分社、陕西省文联、陕西省作协联合举办的“陕西省文化名人系列访谈”正式开始。今天我们非常荣幸邀请到了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忠实先生。陈老师您好,非常感谢您做客我们新华网,您应该是第一次接受网络访谈是么?

[陈忠实] 是,我不会上网,所以从来没有接受过网络采访。我知道网络现在是属于广大网友的一个媒体,我能借此机会跟这么多网友进行交流也感到很荣幸。

[主持人] 我最近一次在网上看到陈老师的消息是您到电影《白鹿原》剧组去探班。很多网友非常关心《白鹿原》的拍摄情况,请您给我们介绍一下您到《白鹿原》探班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受,跟我们分享一下。

[陈忠实] 我先后两次到过拍摄现场跟演员见面,是剧组的导演邀请我去的。第一次是在泾阳,剧组利用了泾阳县的一些比较讲究的老建筑作为内景来拍,那里的环境和气氛给我的感觉,大约就是上世纪20、30年代的一个情景,跟我作品里面的气氛是吻合的。

[主持人] 听说他们也有意想邀请您拍摄一个角色是吗?

[陈忠实] 他们开始说我并未当真,还以为开玩笑。我说行,让我演个农民就好了。但是到拍摄快完的时候,他们把这个事当做真事跟我谈的时候,我就被吓住了,我说这不行,我演不了。

[主持人] 我很想问一下您,您觉得看到自己的文学作品被改编成电影这样的一个过程,您的心理有什么样的感受呢?

[陈忠实] 我是一种很释然的感觉,为一个作家来讲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心理,你写小说,甚至写散文,看你的文章,读你小说的人越多,这是对作家最大的安慰。我曾经说过一句比较极端的话:"任何奖项,都没有最广泛的读者喜欢你的作品给作家本身的安慰大"。

[主持人] 您刚才也提到了《白鹿原》其实已经被转化成很多种艺术形式和观众见面,现在又要搬上大银幕,您有没有想过这样一部作品不管它怎么编,怎么变,还是那么吸引人们的关注度,您觉得原因是什么呢?

[陈忠实]  那就是大家喜欢这本书,如果大家不喜欢,那么你改不改编都无所谓。这本书是1992年末首先在《当代》发表的,马上就二十年了,可现在仍然被读者所关注,而且它现在还在持续印刷,每年印刷大约都在10万册左右,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那就说明读者还没有厌倦这本书,这大概就是你刚才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主持人] 人们评价一部文学作品可能会关注很多方面,比方说文字的部分,内容结构的部分,或者说它反映的某个题材非常吸引大家。就您自己来说,您有没有想过最喜欢自己作品的哪一个元素,或者说哪一个部分是您觉得最满意的?

[陈忠实] 我在这个时候就突然意识到,我写《白鹿原》的这些人物,应该从他们的心理结构去写,我给自己出了一个难题,不写人物形象,长得胖或者长得瘦,长得白或者长得丑,几乎没有形象描写,这是我给自己下的一个挑战,就是通过心理结构来解析人物、塑造人物,让读者感受到人的内在的真实,可能比外表的形象会影响更深。

[主持人]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您做的这个文化心理结构的尝试,使得这部作品在现代人看来依然是有吸引力的。 [陈忠实] 因为这都是一代一代延续过来的,可能现在的人跟那个时代的人在精神心理上有了很大的跨越,但是不能一笔勾销,这个心理结构影响到他的审美,更影响到他的生活习俗这些东西,因为这决定了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的巨大差异。

[主持人] 我们非常好奇《白鹿原》的创作过程,在我的印象当中您就是来了灵感就开始写,但是听您讲了之后觉得您还是做了很多准备的。您能跟我们讲一讲您写作的过程呢?

[陈忠实] 在此之前我的作品都是写当代小说,我只要有切身感受就写,真正下工夫的就是《白鹿原》。就我而言,因为对自己的把握和判断,在产生了这个小说的写作欲望以后,考虑到它的历史是1949年以前,我才意识到我对1949年以前那半个世纪的乡村有了解、有感觉,但是还比较平庸,应该多了解那段历史。

[主持人] 后来您通过查阅还做了一些理论上的准备,大概历时4年写出了这部小说。

[陈忠实] 我把《白鹿原》写完后突然对散文的兴趣大增,这些年不仅写了散文,还写了一些随笔,都是有感而发,还有比较大量的写作部分是给许多同仁作家和更年轻一代的作家写序,因为你要写序你就要读书。 

[主持人] 您现在生活的重心从近郊搬到了城市的中心,您现在还经常回到老家去看看吗?

[陈忠实] 新世纪初那两年我还回去过,我一个人住在那,又开始了我的背馍生活。家里人把馍蒸好,给我拿过去,我自己给自己做饭吃,坚持了两年。当时也是想调节一下生活,因为在城市待时间长了也有一种浮躁的心理,所以我想感受一下田园,感受生活最底层的氛围,对我来讲是一个很好的心理铺垫。

[主持人] 您在乡村创作对人生的感悟,这个回忆您觉得是痛苦的还是美好的? 

[陈忠实] 我对写作环境的唯一要求,我开玩笑说,一旦这个范围里只有我一个人写作的时候,我笔底下的人物都在我周围活跃,一旦进来一个生人,那些人都吓跑了,所以我就写不出一个字了,这是真实的写作感受。

[主持人] 其实陕西作家很多作品中体现的乡村记忆还是比较多的,现在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发展,乡村记忆的现实也慢慢在消失。将来的文学作品创作当中可能这种意象会越来越少,您觉得惋惜吗?

[陈忠实] 不惋惜,因为就我对创作的理解,作家在什么环境里生存,可能对他的生存环境感受和体验最深刻。创作最基本的就是作家的直接体验所感受到的精神和心里的那种氛围,至于创作的更大发展,那还有更多的因素。

[主持人] 80到90年代左右,您和陕西的作家共同形成一个文学现象,陕西的文学创作在全国从那个时候有了自己比较重要的位置,您现在也在阅读一些陕西作家的作品,在中青年作家创作作品当中,您觉得还有没有延续陕西人特色的现象存在呢?

[陈忠实] 因为这个创作的发展,不同年龄段的作家他们面对的生活差异很大,所以他感受生活,理解生活,创作的灵感差异都比较大,尤其是接受文学的理念。现在的文学理念就跟我在80年代、90年代接受的理念差别就很大,所以现在更年轻的作家形成了新的创作形态,这都是很自然的事。

[主持人] 不管是在陕西政府这块来讲,还是从民间来讲,大家现在都有一种迫切的希望,陕西作家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大师,这都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一种想法。您能不能谈一谈您的想法?

[陈忠实]  你这个想法我很早就听到了,就是对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作家未来的发展大家都比较关注,说明读者都在关注我们更年轻的作家发展状况如何,希望出现新的路遥、新的贾平凹。

[主持人]  陕西其实也在做很多这方面的工作,比方说提出了文化强省的目标。请问陈老师,对文化主管部门您有没有什么自己的建议和想法?

[陈忠实] 关于文化的理念,在全国各省各个地区都形成了一个文化形态,这个话题能够被认识,甚至开始实践,这本身就是社会发展非常积极的表现。因为文化对任何社会来说,不光是经济效益的问题,更多的是这个文化对人精神心理的影响。没有文化意识,再富裕的民族都脱离不了愚蠢。 [主持人]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们今天的访谈就要结束了,最后请陈老师再给咱们的网友说两句。您作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作家,也是一位长者,能不能通过您的人生创作经历更简单的形容一下文学对您的意义? 

[陈忠实] 文学是我的理想,也是我对人生的追求。从少壮年发生对文学的兴趣,直到现在70多岁了,依然摆脱不了对文学的兴趣,这是我的有幸和不幸。往往我在经历那些艰难的时候,丧气的时候,我就说我为什么要热爱文学,但是现在总体感觉是有幸的,我有幸在我的有生之年能够从事这样一个我后来认为神圣的事业。我说过一句话,"文学依然神圣,神圣的还是我心中的文学"。